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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奔赴四川之四：我们距离前线有多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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奔赴四川之四：我们距离前线有多远

李不太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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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奔赴四川之四：我们距离前线有多远 (2987 reads) 时间: 2008-5-19 周一, 11:17

作者：游客在海归商务发贴, 来自【海归网】 http://www.haiguinet.com

我们距离前线有多远

老猫

因为每天都是白天救灾，晚上记录，以至于搞错了时间，比如目前是凌晨近四点，而我习惯性地说昨天和明天等——不过，这一点都无关紧要。

早晨从邛崃出发，破例吃到早餐，这主要是平时在北京晚睡晚起且数年如一日的不吃早餐，而今因为不可能正常吃饭，填饱肚子备足精力就吃下了几口面条，恰好边上有个装饰设计铺面，居然有网线，小老板也爽快地答应给我们用，赶紧把图片文章等传至网上，让关心国内灾情的海外网友可以了解我们的经历见闻。昨夜风雨交加，而且余震已经通报为六级，我们赶到邛崃第二人民医院，这里要接收转治伤残灾民。现场一片肃杀，门口是数十个志愿者，交通志愿者留出了急救车专用道，而医护人员等都在院内原地待命。这里因为距离桑园机场近，直升机转来的伤残灾民可以立即送到这里救治，可惜昨夜的大雨让床位的被褥等全部湿透，今天阳光尚好正在晾晒，而一侧的氧气瓶等告诉我们这里将是重要的生命周转线。急救车的警报不时传来，没有大批的伤残灾民转移过来，亦有本地震中受伤的老人被背进来，还好不是很严重。我们得赶往前方，停留片刻便直奔高速路，途经桑园军用机场的时候，车子还是因为那张通行证而开进了场内，但到大门时军岗便不再允许进入了。这个机场是直升机运送物资，转移伤员等的重要基地，军用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显示着无比的忙碌，而机场内数十辆急救车整齐待命，随时投入救治……我是多么地希望这些车辆是忙碌的场面，因为那意味着更多的人生还或有生还的希望啊！

今天我们高速直达德阳和绵竹的重灾区，路途中有几个事情记忆犹新，一是在路边的德阳职业学校，边上的古塔古庙略有残破，但新建的大楼又是遭遇硬伤，不知道有无伤亡，但很明显这又是同样的问题——门口的简易小卖部以及周边的民宅等毫发无损，但拉起警戒线的又是学校！可笑的是，门口还挂着横幅迎接德阳画家采风观摩！我不相信连换个条幅或者取下条幅的时间都没有，可这说明该校文化活动丰富？二是在高速路上，虽然收音机中数次提醒居民不要焚烧油菜秸杆，可依然有浓浓的烟雾笼罩某路段，而疾驰的救灾车辆就在一旁飞奔，还有农民事不关己地焚烧秸秆添乱，行进到应该是孝德附近的时候，正值小麦收割季节，巨大的收割机占道也就罢了，既要救灾也要保证生产，通抵的道路上有一半被农民用来晾碾麦子？！这……过往车辆很多到时能达到目的，可车轮带来的病菌等也不安全啊？三是我们看见了一辆“史上最牛的马屁车”，直接在后面挂上了“总理辛苦了”的条幅，总理当然辛苦，用这样的方式总理是否看得见我不知道，但沿途谁都能看见，车上想起一句“拍马屁还能拍到车屁股上”，心中的滋味非常奇怪。总理的艰辛大家有目共睹，但愿是这位车主无法言表感激之情，遂效仿“小平你好”？这让我想起那个真实故事，某部军级干部在抗震途中看见民工正在抢修道路，下车高喊了一句“同志们辛苦了！”——民工们抬眼看者无几，默不作声埋头干活，首长悻悻而去。唉！唉！！

进入绵竹市区的时候，立即感到了我们前线的气氛，大批救灾物资在这里被接收，大量自驾或赶来的志愿者在这里被……接收，无通行证者可将物资等放下然后找活干，不会有人组织该去干嘛，这也是奉劝志愿者不要盲目前来的原因。晓繁将把北京带来的捐款捐给了红十字会，而其他捐赠的物资也堆放在接收点，有专门的特警看护，很明显盲目的捐赠在此刻显得毫无意义，矿泉水、衣物等堆放但没有实际意义，目前最需要的不是这些，还是帐篷和药品等，看来我出发前准备的药品等确实是急需的。在四川省医疗救治点中，同时安置着无数灾民，一顶顶的帐篷密集分布，团委组织的志愿者还好各司其责，这个巨大的安置点还算井然有序，而防疫人员在各个角落喷洒着药水。正值午饭时间，灾民们要靠十几个维持秩序的执勤不断排队领餐，稀饭、熬白菜和面包方便面等，简易的炊事灶没有能力做其他的饭菜，即使这样还有不够的信息，那些食品等救灾物资还没有分配，总不能一哄而上散发吧，但负责者不知是人手少还是怎么，那边堆着小山一样的食品，这边排队却吃不上。大家吃饭缺失一次性筷子，盆中放着的竹筷也不知道是否消毒，总之就放在地上的大盆内。更有灾民从一个饭点领到了食物，又到另一个饭点再领一份……就像本来安置点都有“区长”等，有专人统计需求的衣服并按需分配，可还是一哄而上挑完拉倒，没用的就那么堆着，被雨水浇过后发出霉烂的气息。大灾之后，需要思考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，比如最基本的志愿服务需求，救灾运行机制等等，我们做的还很不成熟，希望这次血的教训不会在两三个月后淡忘。很多志愿者其实应在更合适的岗位的，但接到的通知便是等待统一协调指挥，不得擅自行动，比如广东团省委特意挑选的志愿者包括胸科专家等，都是带着手术器械来的，准备在一线抢救，但却被安排在安置点门口做医疗咨询，这些专家只好用笔写上“妇产科咨询、呼吸科咨询”等字样的纸板，无人光顾！尤其是心理咨询更加无人光顾！这和我初始想的一样，灾民大多集中在山区，城乡差距等原因导致当前最需要的绝对不是心理咨询治疗，和911需要大量心理治疗等根本不是一码事，还有新闻媒体在说灾民需要心理治疗！倒不如腾出精力制止随地取水的灾民，他们在路边冒水的管道直接刷饭碗等，还有的洗头擦身，我亲眼看见一个大叔在泥水中涮了一下自己的饭盆，然后再用清水冲洗！我告诉他这样不卫生也不安全，他的方言我听不懂，好像是说习惯了。方言沟通同样是大碍，灾民极少用普通话沟通，而各地的志愿者又有几个能听懂差异的四川方言呢？比如我身边一个搜集整理灾民姓名居住信息等的一个志愿者，问了一个大叔五遍之后，还是写错了居住的乡村。

大量志愿者在发短信打电话保平安，有的用相机手机在救灾帐篷或自己的队旗下合影留念，无所事事……警报大作之后，十几辆急救车拉着伤员驶进安置点，抬担架的却人手不够，我们戴好口罩帮忙抬担架运送伤员，转到这里的伤员都是轻伤，重伤员应该是直升机转运的。伤者大多是老人，行动不便或体质不行，本地的某友说地震时大家拥挤而出，还有老人被推搡而踩死的，都是一个个的不幸，可当时那种情形下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为怪了。这天闷热，阳光直晒，因为目测并分配救治的调度太忙了，很多伤势不重的老人躺在担架上就那么晒着，一言不发，亦没有痛苦的表情，木纳在灾难的恐怖中。一个老人拿着一片纸箱板挡着浑浊的眼睛，上面写着一个应该是救治编号。有志愿者专门登记信息，记录在案并注明转向哪个医院，迅速被抬到急救车上当即转走！祝福伤者平安吧！我们通过本地某友得知，遵道中学那边的医疗点缺药，而且恰恰是我们所带的药品种类，在出安置点的帐篷间歇，看见了一个和我女儿年纪相仿的小女孩，拿着一个塑料袋四处捡垃圾，因为大喇叭中不断重复不要浪费，不要乱扔垃圾，不要随地大小便等注意事项，可是扔垃圾的是大人，捡垃圾的除了专业清洁志愿者，还包括这个孩子。

在我们上车的一刹那，中山大学医疗队的志愿者得知我们去送药，扑上来四个人要求和我们同去，说他们专业说他们从来了以后就希望到真正的前线去！最后我们搭载了那个胸科专家和一个湖北籍的护士，同车奔向遵道中学，越野车上挤了7个人。幸好小程驾驶的Q7不惧这种路况，又有GPS导航，我们没走冤枉路直接到达遵道镇，途中经过的灾情已经很严重了，房子等坍塌的很多，边侧是搭起的临时抗震棚，但这里还不是前线，因为军队等进入早，居民自救等尚好，稻田中都有插秧的人了。问路边一个骑摩托的大哥，大哥看见车上的救援字样和穿着医护服的两个人，骑摩托车带我们穿越街道，到达遵道中学。我们给医疗点补充了药液，并给周围的居民分发了防暑等药品，看来在北京买到的仁丹、清凉膏非常重要，天气闷热住宿条件又简陋等，有一些居民出现了不同症状的病症，因为此前我们已把药品分门别类的装了小袋子，所以分发很畅快。遵道中学倒塌很重，操场上围着不少记者，电视摄像围着正在卸载的学校重建建构模板拍摄，又有电台记者在实时报道，报纸记者等甚至还找到了我们询问，我们婉拒采访要求——我们，不是来装叉的，且，看着这些新闻秀——叉叉！我做过十年的传媒，太明白此时新闻“和谐”了，何况昨天此行掌门人还首要强调了“政治性”。除了遵道中学，我们决定直接赶往前线汉旺，搭载的两个医护人员被训诫过一定要听从统一分配、杜绝私自行动的……打电话给他们的领队，说“前往遵道中学路上很堵，送完药后立即回返”，然后义无反顾地跟我们去向汉旺。不得不说一下遵道镇距离中学百米之遥的镇政府，大道通幽，白墙红瓦，煞是度假屋，当然没塌，大门口还留着禁止非法上××××访的通告！不好意思各位读者，我很想吐口唾沫，但害怕给灾区带来隐患，也很想骂人，结果骂得响亮。

过九龙、武都，到达汉旺！这个屡被新闻提及的地名，典型的重灾区，房倒屋塌，不知多了多少冤魂。我们的车有了两张“牌”，通行证和医护人员，放行。生还者已被转移安置，街上没有了大部队，只有消防官兵和各别小队还在搜寻尸体。震后红外扫描体温30多度的证明还活着，确定大概位置后便立即搜救，如果不是……汉旺弥漫着消毒液味道还有浓臭，正逢一队军人和消防官兵在中国银行大楼前，看来是将危楼人为塌倒以免带来重复灾害，前面过不去了，大型机械车等正在准备工作，一个头顶电饭锅的居民麻木地坐在路边，和另几个居民闲聊，大震之后活着便是福大命大了，对于眼前看来是见惯不惊。我想起我的祖籍唐山，地震之后人们互相问候“你们家死了几口”就像问“你吃了么”一样平常，而那个城市的后代生来便不怕死，见多了也听多了，我们打小就受防震抗震教育，组织到抗震纪念碑参观那是日常爱国主义教育。而汉旺，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害面前，很多人当时都在工作或者在田里收割麦子，幸免于难自然是最大的幸运，然而不幸蒙难的对于活着的人来说，这时候都是过往的记忆了。在一栋三层楼前，几十个战士正在清理废墟，我们的战士永远是国家最坚硬的脊梁，他们一样疲累，钢盔之下口罩之上的眼睛也散发着钢铁意志，有条不紊地清理着——这说明建筑下面已经没有存活生命……可是会有遇难者尸体，而必须清理出来以免造成疫情。一百多个小时后，活着便是奇迹了，很多抢救出来的存活灾民伤口已经开始长蛆，可见防止疫情的绝对重要。旁边一个失魂落魄的大哥掩面痛哭到哑声大哭，这是这家的主人，据说压在下面的是他的女儿……一辆挖掘机被拦下来清理，大家默默地围在边上，看着铁铲一下下地移除瓦砾和混凝土大梁，明知道再无希望但又盼望奇迹发生。随同我们的医护人员目不转睛，我拿来湿巾，递给正在痛哭的大哥，他无助地看着我，断续地说了声谢谢。我也是在那一刹那，泪流满面，捂着口罩怕自己也哭出声来。眼镜迅速被雾化，我摘了眼镜哭着，周围都是同样落泪的人们……每个不同的场景，一种相同的心情。来到灾区之前，我还想我会坚强的，但是面对生命弱不禁风的脆弱的时候，只有悲号。嗓子迅速生出了一个疙瘩，我不想再哭了，泪水再次是没有意义。我们把剩余的药品分发给周围的居民，又给医疗点配备了急救用品，包括酒精棉球以及生理盐水等。按照当地居民的指示，得知山的另一侧还需要救助，我们默别痛苦的大哥，心里只有愿望他的家人安息了。

车沿着盘山山路蛇行，路上会遇见累得不行的战士，得知山路裂开不能行车了，我们开到半山腰准备回返，远处山体白色的部分都是泥石流的痕迹，看见山脚下的汉旺谁都说不出话来，因为很高，所以看上去这个市镇似无大恙——我也是多么地希望只是一场噩梦而真的没有灾难啊，山腰一家两层小楼，各方面看出来主人的殷实和红火，然而现在一只小羊羔看着我们奔跑过来哀叫，它找不到它的妈妈了；两只火鸡相伴而行，警惕地看着我们，它找不到它的主人了；几头猪居然还躺在倒塌的猪圈中，看见人来嗷嗷叫着，它找不到喂食的人了。虽然这家主人不在，但真的希望他是出去或者其他，千万别是一个满门蒙难的家庭。不远处的小山上几个全副生化战士模样的人在忙碌，随车的医护告诉我们，哪些是负责消毒，哪些是防化兵，而垫铺的塑料布和周围的白石灰，告诉我们那里将深埋什么。这里类似的大坑不少于六个。

车返回绵竹，先把医护人员送到安置点报到，我们赶到晓繁家中。晓繁真是三过家门而不入了，当然她的家已经成了危楼，巨大的裂缝说明如果震时再持续十秒，这栋楼也将全部倒塌，而今孤零零地支撑着，居民得以逃生。可笑的是，楼道内存留最明显的字样就是“办证”，这些刷小广告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，别回头连救灾帐篷外面都被写上“办证”，那可真够敬业的了。晓繁的父母以及其他亲戚无一伤亡，幸免于难，我们几经联络在一个小安置点见到了晓繁的爸爸，而她爸爸在当地的化工厂已经重新工作，这里出产化肥，正值农民插秧的季节，这也是震后重建的重点工作吧。头顶上不时过去两机一组的直升机，上面就是希望。

下午晚些时候我们赶到了绵阳，到九州体育馆看望那里的灾民，这里供应十足，住着很多灾民。孩子们永远是没有忧愁，不管来自哪里，已经混成一片了，在临时居住点中间穿梭追跑。有个小男孩把防病宣传单叠成纸飞机，比赛谁的飞的更好。而天然的体育设施全面被利用，跑步机、拳击台上面都睡着人。数不清的寻亲信息贴在各个位置，然人心酸。而一个孩子在看自己的课本，与周围的嘈杂相比，希望他能发奋努力吧。

我们能距离前线有多远，我不知道，据说北川等地还是大量人，但同时被告知北川等已经全面戒严.天佑就们如今日一样平安。

（1，昨夜，绵阳很少有人在建筑内过夜。2，写到凌晨一头睡去，今晨发
3，图片地址：https://sixinying.blog.sohu.com 进相册，找猫在四川）

作者：游客在海归商务发贴, 来自【海归网】 http://www.haiguinet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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